November 14th, 2007
Posted by Mr. Tuesday

Published in Mr./Ms. Days (MMDays) - 網路, 資訊, 觀察, 生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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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十年前,曾有許多人相信搖滾樂「可以拯救世界」。而如今事實證明了:搖滾樂可以改變身在其中的人們,並賦予他們拯救世界的力量。


推開桌前的窗戶,入秋的晚風吹進屋間,在手臂上泛起一陣涼意。我轉開電腦的喇叭,聽見Bono正對他的觀眾們說著:「接下來這首歌,在這趟巡迴演出裡我們只唱過少數的幾次。但它說不定是這張專輯裡最好的一首歌,我們只是還沒搞清楚該怎麼在現場演唱它。而今天晚上,我想把它送給一個美麗的女孩,她的名字叫做Jordan。事實上這首歌是為我們所有人的女孩而寫的,但今天晚上它只屬於妳。這是〈Original of the Species〉。」
於是琴音甜美地響起,如秋夜中一點一滴閃爍的星光。2005年5月10日,U2的《Vertigo Tour》巡迴演唱會來到了芝加哥。這天正好是Bono的四十五歲生日,也是他的大女兒Jordan的十六歲生日。在United Center全場如癡如醉的數萬名觀眾面前,嗓音已經有點沙啞、揮汗如雨的Bono緩緩地唱起:「baby, slow down / the end is not as fun as the start / please stay a child, somewhere in your heart…」請把純真和童心,留藏在妳心底的某處。〈Original of the Species〉寫的是對孩子的疼惜、呵護與憐愛,及對生命原初真摯的嚮往。走過二十五年的搖滾人生,U2的目光所及涵蓋了政治與憤怒、宗教與真理、公平與正義,及對人與對生命的熱愛。這對父女擁有同樣的生日,而Bono這天晚上便為他的天使而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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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如果常注意國際新聞的讀者應該不難發現,Bono所惦記著的孩子們可不只於此。

1985年,Live Aid聯合演唱會在倫敦與費城同時舉行。和我同時代的朋友們即使不記得這個活動,也至少聽過那首眾星雲集合唱的〈We Are The World〉吧!(當年寫這首歌的可是Michael Jackson噢!)Live Aid的目的是喚起全世界對伊索匹亞及整個非洲飢荒的重視,而在活動結束之後,Bono與他的妻子Ali一起到伊索匹亞去住了一段時間。每天早上起床,他們都會看到成千上萬的人們徹夜徒步跋涉、來到他們所在的救濟站,就為了領取一點點食物。

有天早上,一個來到站裡、手中抱著一個「非常美麗的小男嬰」的男子走到Bono面前。他請在一旁的翻譯員幫他問Bono:「能不能請你帶走我的兒子?」,「因為如果你不帶走他,他最後一定會死去。請帶走他、帶他回你所住的地方,讓他接受教育並且長大成人。他一定會是個很棒的兒子…」

雖然非常地殘忍,但無論Bono多麼想要收下那孩子,都必須要拒絕他,否則此例一開將會沒完沒了。終究那個男子失落地離開了Bono的面前,卻從此不曾離開Bono的心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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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曾經注意過U2歌詞裡的政治意涵,便不難察覺Bono最關注的議題既非千年的深仇血債、也非神聖的國族大義。他曾在演唱會上大罵愛爾蘭臨時派共和軍(PIRA)以革命之名炸死許多無辜的人民「這到底算什麼光榮!!?」而U2也始終致力於傳承金恩博士(Dr. Martin Luther King Jr.)追求平等與人權的理念。這項理念在最近的十年裡,與當年在伊索匹亞的經驗合而為一、讓Bono把解救非洲大陸「極端而愚蠢的貧窮」視為使命,心急如焚地想要告訴全世界:「看看那些在非洲大陸生長而又死去的人們,我們怎麼還能相信『Everyone is created equal under the eyes of God』??」

當然,他並非一個默默行動的慈善家,也不是一個財源不絕的大金主。身為一個名氣鼎盛、具有相當的群眾煽動力,且熟稔於商業操作的搖滾巨星,Bono所做的是藉由自己的影響力去介入政治界、組織經濟界,並把他的歌迷(或其他不是歌迷但認同這些理念的人們)的聲音聚集起來,對身處決策核心的人物進行遊說與施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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拯救黑暗大陸人民的計畫,包括撤銷許多非洲國家(根本無力清償)的債務、改善許多先進國家與他們訂定的(近乎惡意的、且讓他們的財政困境每下愈況的)貿易協定;督促各種援助資源的導入與應用過程透明化,並禁止全球性的大藥廠(因為專利的考量)不把救命的藥物供給非洲的國家、以避免疫情進一步的爆發與不可控制。

2002年,Bono參與創立了DATADebt, AIDS, Trade in Africa)這個組織,以呼籲美國人民贊成取消非洲各國的債務為宗旨。2004年,DATA與其他十個提倡人道主義的團體、以比爾蓋茲夫婦所提供的資金為經費發起了ONE Campaign,試圖推動政治界對終結極端貧窮與全球性疾病做出努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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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6年,DATA進一步建立了Product RED系列商標,與美國運通蘋果電腦摩托羅拉等等全球性的知名品牌合作推出商品,再從這些商品的獲利中提撥相當的金額援助非洲大陸及對抗愛滋、結核與瘧疾等等致命的傳染病。

蓋茲夫婦提供了他們的資產與影響力,並深入地監督那些經費的流向與使用效率;他們因而與Bono一起被選作時代雜誌2005年度的風雲人物。而在ONE Campaign的宣傳影片裡你更可以看到接二連三的、數都數不完的好萊塢大明星參與代言。有了球隊有了球員、有了預算和金主,有了賽程更有了周邊商品,一個龐大而完整的籌募體系儼然成形。Bono多次地強調「非洲如今需要的已經不是同情與施捨,而是急迫的正義了」,「要在這個世代終結極端的貧窮,我們擁有可以實現這一切的技術、可以投入這一切的資源、可以策劃這一切的知識。但我們到底,有沒有付出這一切的意願?」

他對他的聽眾們說道,1963年當時甘迺迪總統發下豪語:「在六零年代結束之前,我們要把一個人類送到月球上去。」果然在1969年,尼爾阿姆斯壯踏上了月球表面;但在2005年的現在,「我們這個世代必須做的不是把人類送上月球,而是把人類帶回地面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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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把非洲大陸視為實現「平等」理想的「proving ground」。ONE Campaign的宣傳資料裡寫著:只要花費相當於美國政府預算百分之一的金錢,就能讓地球上承受飢荒的人數減少一半;能提供七千七百萬個孩童上學的機會;能讓四億五千萬人有乾淨的水可以用,並供給七億人口基本的衛生設施;能讓五百四十萬個幼兒避免因為貧窮相關的疾病而死亡;且藉由對抗愛滋、結核與瘧疾,將會減少每天一萬五千人的喪生。

2005年七月,在八大工業國高峰會期間,世界各地的音樂人發起了Live 8聯合演唱會,說服這些大國的領袖們承諾要在2010年把援助非洲的捐款從2004年的兩百五十億提高到五百億美元。儘管目前兩年過去了,除了英國和日本之外的國家都沒能趕上進度、只完成大約一半的目標,但當初的發起人可沒有忘記這件事,依舊時時在關注與提醒他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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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ono與Ali也創立了休閒服飾品牌EDUN(NUDE的反寫),透過位在非洲與印度、合理聘僱勞工的工廠生產衣服,試圖建立一個理想的企業模型,進而帶動其他企業提供這些落後國家的人民適當的工作機會。

而在2007年的現在,你如果連上Product RED的官方網站,在充滿生命力的非洲樂聲響起的同時,你會看到網站上的影片裡寫著「七個品牌,四千五百萬美元,超過一百萬人的生命受到了照顧。謝謝你,而這只是個開始而已。」

當然,你大可質問這些企業既然有心作善事,幹嘛不直接把錢捐給落後國家就好?畢竟Product Red只是要他們把利潤撥出一部份,其整體營收肯定還是不減反增的。我也無法否認比爾蓋茲再怎麼私底下行善,他的企業在市場上仍舊是心狠手辣的掠奪者。更不用說U2連續一百三十一場演唱會門票售罄,還有那些好萊塢明星、哪個不是每拍一部電影便幾百萬幾千萬美金地入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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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錯,參與這些事務並不會降低他們生活的品質,也大概沒有誰為此而承受什麼危險或代價。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,如果不是因為參與這個活動可以同時提升企業形象與利潤報酬,不見得能夠吸引這些國際性的品牌巨人加入合作;如果不是因為掏出印著(RED)商標的超薄手機、遞上寫有(RED)字樣的AE信用卡、或身上掛著鮮紅色的iPod nano能夠彰顯某種品味與虛榮,也不會有這麼多消費者投身支持這些活動;當然更不用懷疑,如果不是因為這些聲音背後代表的是一疊疊民意與選票,那些政治人物們難道真的那麼關心遠在千里之外、黑暗大陸上的某個瘦巴巴的孩子嗎?

Bono對商業世界與市場的邏輯、及掌握巨大權力人物的心態清楚得很;而他也知道自己所擁有的名氣、所處的位置能夠成就哪些事情。為了拯救他所在乎的弱者,就算自己是「被利用」的—被無論是捐贈者或受贈者利用,他都心知肚明且甘之如飴。他當然行事高調噱頭十足,也在某種程度上是在滿足自己的彌賽亞性格;但他是真心地想幫助那些國家與那些孩子,而僅僅為此我便能毫不猶豫地尊敬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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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十年前,曾有許多人相信「搖滾樂可以拯救世界」。而如今事實證明了:搖滾樂可以改變身在其中的人們,並賦予他們拯救世界的力量。

2007年五月,以表揚世界各地人權捍衛者為宗旨的組織FrontLine將他們的年度獎項頒給來自剛果共和國的Gégé Katana。二十五年來,Gégé為剛果的女權運動奮戰不懈,曾多次被逮捕或限制出境。而在典禮上,受邀擔任頒獎人的Bono朗誦了他為Gégé所寫的詩,其中有兩段是這樣的:

Ubuntu, a spell in Swahili
There’s no me without you
No you without me
I am because we are
We are what we can do
I am because we are
That’s the word ubuntu
I learned this lesson from Africa
There’s no me without yo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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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禮拜前,我在紀錄電影《Darfur Now》的預告片中看見喬治克魯尼與(因為主演《盧安達飯店》而令大家印象深刻的黑人男星)唐奇多為蘇丹達佛的種族屠殺事件奔走的身影。而這部電影也將收錄史提夫汪達的名曲〈Love’s in need of love today〉,由史提夫與Bono合唱的版本。至此我還想起了,喬治克魯尼的老友布萊德彼特安潔莉娜裘麗夫婦,同樣是世界知名的慈善明星…

在演唱會上,Bono向他的女兒說了句「生日快樂」;而當年在非洲的那個小男嬰,如果沒有死去的話,如今也已經超過二十歲了吧。

Bono對他的女兒唱道:
everywhere you go
you see, behind you
I’m right ther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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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位慈愛的父親、充滿魅力的樂團主唱、才華洋溢的創作者,同時也是最常在螢光幕上為非洲代言與奔走的公眾人物。他是史上唯一一個曾經獲得葛萊梅獎、金球獎、奧斯卡與諾貝爾和平獎提名的人。而他常在演唱會上對他的樂迷們說道:「thanks for giving us a great life」。

雖然,我其實更該感謝他的音樂、讓我在這些年來過得如此快樂。但在此我想要先謝謝他讓我能夠相信:也許這個世界真的會變得更好。


延伸閱讀:《Bono在賓州大學2004年畢業典禮上的演講詞》(聲音檔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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